生命之旅是在痛苦和死亡的伴随下开始和结束的,这是人类永远无法排解的苦恼。然而在痛苦和死亡中人类也诞生了生命历程中最光辉的品格——慈悲和爱。
释迦牟尼作太子时,曾有过四次不平凡的出游经历。在王宫的四个城门,太子目睹了人类老则色衰、病无光泽、死命近促的诸般苦难,他为所看到的生命机体的枯竭而困惑和忧思,在痛苦的黑洞里,释迦牟尼立志寻求人类的解脱之道,之后,就有了释迦牟尼的离家修行,再后,就有了佛教的慈悲哲学。
佛教与医学的因缘同样源于痛苦,对生命本身的关注,成为佛家和医家共同的追求,于是,在佛教的庞大体系中,对疾疫的剖析和救治的方法都有系统的描述。我国历史上最早的传染病院和福利院就是诞生在佛寺庄严的殿堂里。因此,佛教的绝对任务不仅是构建人类健康的精神大厦,同时,也在慈心的关爱中实施医者的技能,重新排列病者的生命机体,并使之延长生命及维护生命的尊严。
佛家对苦的理解和分析,几乎穷尽了人生已有的痛苦种类。在佛教总结的人生八苦中,身体、行为或疾病是主要载体。
生苦,指报分之时所产生的苦痛。老苦,指衰变时的苦痛。病苦,众生病时身心所受的苦恼。死苦,指五阴坏灭之苦,即舍离所受身时的苦痛。生老病死又称四苦。其中老、病、死三苦常常相依为伴,阎王也经常命令老、病、死三个使者不断的游行人间。
余下的四苦是:
爱别离苦,所谓生离死别,平常所亲爱的人,却乖违离散不得共处,无有相见之期。
怨憎会苦,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平常所怨仇憎恶之人,本求远离,而反集聚。
求不得苦,指不能如愿、不得所欲的苦痛。
五盛阴苦,可概括前面七苦。五阴又称五蕴、五受阴。即色、受、想、行、识五种。盛、蕴等都是烦恼的异名。五蕴生自烦恼,也常生烦恼。
上述八苦,是从微观角度所作的分析,考察的是存在于个体中的普遍感受。从宏观上讲,《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列举有国家的七大灾难,将“人众疾疫难”列为其首。其他几难是:“他国侵逼难”,相当于现在的制裁和入侵,因制裁而缺医少药,一旦发生战争,就有疾病的流行; “自界叛逆难”,相当于我们熟知的政变和叛乱;“星宿变怪难”,科学未能普及,天象的变化,被认为预示灾难的来临,会引起国民的恐慌;同样,日食和月食也可能带来心理变化、社会动荡和自然灾害,这称作“日月薄蚀难”;其后的“非时风雨难”,如风灾、水灾;最后的“过时不雨难”,如旱灾。一旦发生水灾、旱灾,都可能伴随着疾病的流行。
对疾病最恐怖的描述,莫过于“疾疫劫”。疾病瘟疫已不仅是某个人或某个国家的事,而是整个世界的灾难。佛教认为世界有“成住坏空”四劫,“疾疫劫”在“住劫”中一定出现。在疾疫劫将起时,南赡部洲的人寿命最高的才十岁。在疾疫劫中,非人(天龙八部、夜叉、恶鬼王众等)吐毒,疾疫流行,遇辄命终,难可救疗,不闻有医药之名;经过七月七日七夜,疾疫流行,死亡略尽,南赡部洲内总计才剩一万人,留为人种。这时,人民发起慈心,寿命才逐渐增长,从而度过疾疫的劫难。
“疾疫灾”与“刀兵灾”、“饥馑灾”被称为“住劫”中的小三灾。依《大毗婆沙论》卷一三四记载,刀兵灾者,是时人心嗔毒增上,相见即兴强猛伤害之心,手所执者皆成利刃,各逞凶狂,互相残害,经七日七夜方止;疾疫灾者,继刀兵灾之后,非人吐毒,种种诸病一切皆起,疾病流行,遇辄命终,难可救疗,都不闻有医药之名,如是人者疾病困苦,无人布施汤药饮食,以是因缘寿命未应尽横死无数,一日一夜无量众生疾病死,由行恶法,得是果报,于此中生,劫浊而起,时一郡县次复荒芜,唯少家在,相去转远各在一处,疾疫死者无人送埋,是时土地白骨所覆,乃至居家次第空尽,时经七月七日七夜方止;疾疫灾后起饥馑灾,天龙忿责,不降甘雨,由此饥馑,人多命终,经七年七月七日七夜乃止。
劫是梵语劫簸的简称,译为时分或大时,即通常年月日所不能计算的极长时问。劫的种类很多,每一劫在转换过程之中,常有很多灾害发生,因此,世人常将“劫”视为灾难的同意语,所谓“在劫难逃”,从而将劫和难连在一起,称之为“劫难”。当然,我们更愿意相信佛经中有关“疾疫劫”的描述只是一个神话。其实,现实中的“疾疫劫”并不鲜见,从天花的肆虐,到非洲“黑死病”的蔓延;从麻风病到SARS(非典型性肺炎),人类始终在悲惨的旅途中迸发着不屈的生存意志。而SARS更是近距离地考验着我们的坚忍和悲心。面对本世纪第一个全球性的传染病,生活在疫区的大多数人,无论你个体是否染病,你都会感受到灾难的气息。在浓烈的消毒水味的环境中,人们可以切身体会到狂风暴雨、黑云压城的恐惧。平日里隐藏在风和日丽中平坦的命运被无情的击碎,恐惧成为比SARS更令人恐惧的超级恶魔。但在恐惧的煎熬中,人们也许更能完整地审视自己的生命,并在不断的审视中寻求摆脱痛苦的途径,——慈悲、宽容、自制、爱将是生命苦旅中最珍贵的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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