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非常有趣的电影,用超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来讲述一个现实主义的故事,与自杨德昌和侯孝贤以来的台湾电影而言,既一脉相承又有所突破。在作者随性而为的有趣背后是一幅现实的众生相,阶级社会的残酷与割裂,一览无遗。
影片中有一场戏,一众官商在酒池肉林中上演荒淫无度,宣泄粗鄙动物本能却还要粉饰自己,毫无掩饰无耻之心。这一幕令我想起了《一一》里的一个镜头,一位最支持女权运动的议员,正在对青春肉体进行掠夺。
《大佛普拉斯》用黑白影像、台语方言、现实题材、大量旁白与长镜头、淡薄的戏剧性呈现了当下大多数台湾电影所缺乏的批判性,表现了上层的堕落与下层层的苦难。
菜埔以给一位艺术家商人看门为生,家中有患病的母亲,业余还有兼职送葬鼓手,却总是敲错鼓点。
菜埔的好朋友肚财靠捡破烂讨口饭吃,他喜欢抓娃娃,在他的人生观念里,夹娃娃是件很治愈的事情,交女朋友只是浪费钱而已。肚财还喜欢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带着便利店临期的食物与二维的情色杂志去菜埔的门卫室看电视。
后来,他们通过奔驰车的行车记录仪看到了菜埔老板黄启文(戴立忍真是性感到没天理)纵欲荒淫的生活,看到了他与多个女人的声色犬马,还有赤裸的暴力谋杀,一个彩色的罪恶世界。行车记录仪就像是一个虫洞连接着两个异世界。
行车记录仪的影像终究无法替代现实中的生活。影像里看到的女人虽是立体,却也虚幻;在现实里,情欲依然在缺席,依然只能通过二维的杂志图片消解。
肚财用抓来的娃娃装饰自己的房间,与社会、他人的沟通少之甚少,也许在独自一人时,唯有与布偶对话,诉诸自言自语,就像《重庆森林》一样。
肚财后来死了。一个没钱喝酒的人死于喝酒过度,死时还留个了世人一个疑问:别人喝醉了都是致他人死亡,肚财喝醉了却为什么自己死了的。
肚财还留下了湿漉漉地上的一个粉笔印和一张截图自新闻的二维照片。在这个随时就能自拍的时间里,遗照还是取材于与警察的争执新闻。
肚财的生前与死后全都是二维的存在。在资本横行的年代,小人物似乎无法获得自己的主体意识和生存空间。相对于彩色的富人世界,他们的生活单调枯燥,就像黑白色彩。他们的唯一色彩来自导演的调侃——土豆某一年抽奖中了一台机车。
富人的世界超出他们的想象,他们掠夺自然、掠夺青春、掠夺生命,官商勾结,颟顸横行。暴力与暴利是他们最有利的两把武器,信仰只不过是他们炫耀时的装饰与罪恶时的掩饰。
在电影的结尾,诵经声中传来大佛异响,就像《天注定》里,在乌金山的毛主席像前,载有基督教画像的卡车驶去。
这一刻,信仰都是资本的玩物。
《大佛普拉斯》透露出对社会分层的绝望,直指社会之恶与人性之恶。电影的批判性是当下台湾电影所缺失的,也是对岸电影里混乱暴力,粗俗本能与无聊闹剧所要照见的。大家为肚财送行,道路却被水淹没,这一衣带水里包裹着的莫非不是导演的信心与野心。
电影展现了下层的苦难,对上层的堕落还是少了一些笔墨,行车记录仪的粗鄙本能,警察局里的官商勾结,肉食者的真实生活终究是超出了创作者的想象。阶级难以逾越,人心难以揣测,便是这黑色又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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