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重塑”兴隆塔

2016年4月29日，兖州兴隆文化园全面开园。殊不知，历时五年，投资三十亿元的文化园项目，最初却是因为盗墓贼的一次臆想才实现的。如今，围绕着兴隆塔地宫及出土文物，兖州正盘算着从旅游经济上做些文章。文/图记者窦昊

“兴隆塔下一定有地宫”

兴隆塔始建于隋代，北宋嘉祐八年（1063）为供奉“西天世尊金顶骨真身舍利”而修建舍利塔于地宫之上，此后历代又进行过多次加固维修，清代康熙年间遭遇地震，塔被毁坏一部分，经重修后保存至今。兴隆塔造型独特，国内仅见，连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夫妇也来到兴隆塔对其进行考察。

但事实上，随着当年修建地宫的工匠们的去世，世间早已经没人知道兴隆塔下面还有地宫了。1985年，兖州当地政府部门曾经对兴隆塔进行过勘测加固，也没有发现兴隆塔下有地宫。“我从小每天都会路过兴隆塔下，从没有听大人们说过塔下有地宫。”兖州人张利民说，“大家只是传说，天气晴朗时，站在兴隆塔顶可以看到曲阜孔庙的大成殿。”

在被盗掘之前，谁也不会想到这座兖州标志性的塔会与地宫和佛教珍宝联系起来。2007年，天津蓟县白塔地宫被盗，这在当时全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新闻事件过去了，却给一些人留下了打歪主意的空间——一伙盗墓贼便以蓟县白塔为例子，准备搜罗国内其它著名的、还没有被发掘过的佛塔，准备盗掘地宫。

公开资料显示，兖州兴隆塔不仅与蓟县白塔修建同为佛教兴盛时期，而且体量比后者要大，而且等级也要高——这被盗墓贼认为是其下有地宫的证据，“兴隆塔下一定有地宫”。为此，2007年10月，一伙盗墓贼来到兖州考察地形后发现，由于存在大量监控设备，从地表盗掘兴隆塔并不现实。于是盗墓贼考虑挖掘地道实施盗窃。

当时兴隆塔位于兖州博物馆院内，博物馆北墙距离塔只有二十米，墙外就是嘈杂的农贸市场。巧的是，就在墙外距离兴隆塔非常近的地方，有一间门头房要出租，盗墓贼便以做海鲜生意为由，租下来该门头房。“当时他们以挖个放海鲜计量设备的池子为由，开始开凿地面，因此周围的人都没有怀疑过。”张利民说。

根据警方提供的消息，经过三个月的挖掘，这伙盗墓贼挖出了35米的地道，最终到达兴隆塔下，并且果然发现了地宫。“盗墓贼进去的时候只带走了他们能带走的，而且认为是值钱的东西。地宫内被他们翻乱了，但除了打碎一个琉璃瓶之外，其余盗走的赃物最终全被公安干警追了回来。”兖州文物部门的工作人员说。

讽刺的是，盗墓贼其中的一名由于盗墓过程中精神紧张，从地宫出来后不断做噩梦，每天都要向兴隆塔方向叩拜好多次。最终，被盗文物在一名盗墓贼情妇的按摩院的床下被悉数追回。

“五彩舍利”的东来

2008年，经过山东博物馆、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单位联合发掘，最终完成了兴隆塔地宫的考古发掘工作。其中最重要的发掘之一就是“五彩舍利”的出土

。此外，出土的金瓶、鎏金银椁也格外引人注目：在文物的雕刻中出现了胡人的形象，这在之前类似的佛教器物中是很罕见的。

好在，地宫中同时出土的安葬舍利纪事碑意义重大。它上面刻满铭文，通篇32行，910字，或许就记载了兴隆塔地宫的全部秘密。原来，碑文记载，北宋开宝三年（970年），来自于阗的法藏法师亲往西天取得释迦形象、世尊金顶骨真身舍利、菩提树叶，然后法藏法师带着舍利金瓶先后到五台山、川西等处，见了大宋天子之后，当廷就被封为“光正大师”，赏赐一件紫色袈裟，礼遇非同寻常。

之所以法藏法师受到如此礼遇，除了其带有舍利金瓶外，还因为他是于阗国的皇族。原来，当时的于阗国正在与信奉伊斯兰教的喀喇汗王朝进行战争，于阗国王派法藏法师出使中原向开封求援。但当时的北宋正忙于统一战争，无暇西顾。后来于阗亡国，法藏便在兖州留了下来。

法藏圆寂后，受委托建塔供奉舍利的小师怀秀一直在寻找机会。当时正逢宋真宗到泰安举行封禅大典，但小师怀秀努力半天也没能成行。后来又过了五十多年，兴隆塔地宫才最终建好。供奉五彩舍利等佛教圣物。

正是有感于法藏法师的这一圣迹，兖州兴隆文化园编排了大型佛文化主题演出《菩提·东行》。该演出的总导演为《印象刘三姐》 的制片人梅帅元，他说：“兖州一水之隔的曲阜是儒家文化发源地，不远的泰安是中国本土宗教道教名山，而兖州和汶上又有大量佛教生物出土，同时当年孔子也就在兖州的泗河边上吟出了"逝者如斯夫"的名句，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儒、释、道三教汇合的区域，也承载了最多中国传统文化的精要。”

兖州旅游欲突围

正如前所说，一直以来，兖州在旅游版图上处于非常尴尬的地位：紧邻曲阜、泰安的经典旅游路线，却几乎难以分到一杯羹。而汶上的佛牙舍利又格外出名，吸引了大量游客前往，兖州似乎只有工矿企业，与旅游无缘。

为了打破这一尴尬境地，借助兴隆塔地宫的出土发掘，兖州当地政府部门曾经找来九个团队去做旅游，最终敲定了兖州兴隆文化园的项目。

说起一个文化园与演出能为当地带来多少好处，曹向东告诉本报记者，文化园和演出的门票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最主要的收益还是带来的客流量。“当初做《印象刘三姐》时，当地只有一个县委招待所，几乎没有什么游客，因为人们都去了60公里外的桂林。后来，《印象刘三姐》火了，当地的宾馆开了十几家，每年给当地带来300多亿的收入，附加值非常高。”曹向东说，“相比较起来，兖州的夜生活更少，大量好的文化没有被发掘，需要有出好戏让人们留下来去发现兖州的美。”

为了做好旅游推介、宣传兴隆塔地宫出土文物，4月22日，由山东省文物保护与收藏协会、山东博物馆与兖州博物馆联合举办的兖州兴隆塔地宫文物特展暨兴隆文化园图片展在山东博物馆拉开帷幕。包含安葬舍利碑刻、石函、鎏金银棺、舍利金瓶等国家一级文物在内的众多文物亮相本次展览。“兖州为古九州之一，至今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多元文化在这里融合。兴隆塔能出土这样的地宫和文物，其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山东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在刚刚结束的五一小长假期间，兴隆塔地宫文物特展成为参观者的首选，已经有数万人次来参观过这些珍贵的文物。“六年前我还在上高中，当时从老城区里骑自行车都不方便，基本上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但现在，因为有了旅游项目，基础设施建设好了很多。兴隆塔周边的房价也提升了，不少坐火车路过兖州的人都被火车站旁的文化园建筑吸引，这就是潜在的收益。”张利民说，他当初考公务员回来还有些不甘心，现在却正盘算着在兴隆塔附近盘个店面，让媳妇去做点文化生意。

精妙绝伦的鎏金银椁

在此次山东博物馆的兴隆塔地宫文物展中，鎏金银椁最为引人注目。该文物采用了打作、捶揲、钑镂、錾刻、铆接、镶嵌、鎏金等多种工艺手段，是已知宋代金棺中工艺最精细、图像最丰富的一件工艺品，也是我国考古发现中体量最大的鎏金银椁。上面錾刻的佛祖涅槃图有几个不同寻常的人物，这是在此前的该类图案中很少见的。比如佛祖脚下有一个女性形象。专家们推测，椁刻画的这个在抚摸佛祖双脚的女性，应该是佛祖的生母摩耶夫人。据佛经讲，佛涅槃时，感动了摩耶夫人，她从天宫来到人间，和儿子告别。

此外一个三头六臂，头戴骷髅的恐怖人物也让人感到奇怪。专家认为，这应是左道密教护法神中的阿修罗王，其在佛即将涅槃的时候，护卫道场。

更值得称奇的是，在涅槃图上还有两个少见的胡人形象。一个是个子比较矮小的胡人国王，做着舞蹈的动作，另一在文殊菩萨旁边，给文殊菩萨牵狮子的狮子奴，头戴胡帽，深目高鼻，满脸络腮胡须，显然也是一位胡人。这两个胡人被认为是代表了法藏法师所属的于阗人的形象。